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嫁给东瀛郎的酸甜苦辣

1999-07-20 来源:生活时报 陈鹰 我有话说

国际婚姻并非始自中国改革开放之后,但大批中国女孩远嫁日本,确是近十几年才兴起的高潮,国人对此也褒贬不一。那么,这类国际婚姻是幸还是不幸,东京《中文导报》对此作了综合报道。

记者采访了十几位不同年龄、不同职业、不同出生地的中国新娘,却惊奇地发现,在人生大舞台上,国际婚姻这一交响组曲中,尽管不断跳动着不协和音,但主旋律却是和谐、向上的,只不过主旋律不像不协和音那样刺耳,它是静静地、不事张扬地流淌着的,就像一股清泉轻轻地流过……

一、唐某的浪漫曲——没有国际婚姻感觉的婚姻,才是最幸福的婚姻

自称“始终有好运陪伴”的唐某,是一位来自湛江的南国女儿,在广州读完大学日语专业后分到一家旅行社工作。

她的日本老公比她大18岁。她觉得天下最好的老公被她找到了。她说:“我真的觉得他是天下最好的男人,真的是老天爷安排的缘分,才让我得到了他。”接着,她开始了述说——

最初的缘份是学日语。考大学时我本来是考英语,笔试分数很高,但听力差,口试成绩不好,我是被“踢”到日语系的。我相信这是老天爷让我学日语的。

第二个缘分是,我到了日本,但没留下来,老天爷让我回到了广州,在广州见到了老公,才有了这个幸福的结局。

我是1993年4月第一次出差来日本,参加一个展览会。来日本之前我对日本印象很坏——资本主义压迫工人,女人受气,留学生受压迫被剥削。要不是工作出差,我绝对不向往日本。1993年来了以后,我一下子变了!回国后我萌生了到日本留学的念头,在外办工作的同学帮忙把我介绍到了和歌山。

来到和歌山,好多事让我很感动,可是,我的心情就是好不起来。因为来日本前我和男朋友刚刚分手,一个人独往独来很难过,周围那么多好人,环境也很好,但都吸引不了我,一年以后,我准时回到了原单位。不过,就是因为回了广州,我才得到了老公,我真的相信是老天爷让我回来的。

老公当时是被公司派到广州事务所工作的。我清楚地记得,1995年8月5日,第一次见面,我就觉得他就是我的梦中情人,我觉得他成熟,有涵养,很有书卷气,善解人意,超然洒脱,安静的笑容里透着沉静、稳重,眼神里流露出男人的睿智和宽容。跟他聊天时,居然会从他的笑容里看到几分大男孩的羞涩,人也像个大男孩一样纯净可爱,完全不同于我常见的小香肠式的日式男人。这就是一见钟情吧?直到现在,我还时常对他讲,当时,我是被你的笑容给骗到了。

我属于感情型的女人,总认为若两人真的在恋爱,总会有点甜言蜜语吧。可在同他交往的过程中,直到结婚前3个月,我们连手都没拉过,“纯情”得让人难以相信。是朋友?是恋人?有时连我自己都摸不透。我等他对我说:“我喜欢你!”可就是听不到。那段日子,让我过得好辛苦哇!我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,急中生智,想了一个主意,想试试他的反应。一个星期六的晚上,我给他打电话说,准备买房子,哪知道他非常冷静,一点儿也没有我期待的反应,于是我买了房子,告诉他准备结婚用。内装修时,他的电话接踵而来,我才感到他心里是有我的位置的,心情才总算阴转晴了。一直到1996年2月,他接到通知要奉调回国,我们才正式谈到将来,在他回国前的3月21日,我们在广州涉外婚姻登记处正式登记。1996年8月,我也来到了日本。

我自己认为很了解日本,但实际生活起来,还是有不适应的地方。我们家里也常常发生小小的“冷战”,当然每次“冷战”都是我挑起的,但每次平静下来后我都很内疚。刚来日本时,他每天下班回家前都要先来一个电话,但突然有一天他没来电话。回到家后,我向他大喊大叫,他像往常一样冷静,不理我。过了很长时间,在一个偶然的机会,他好像突然想起来似地问我:那次你为什么那么生气?我一愣,当时我好像突然意识到,我太在乎他了!在我们的共同生活中,我扮演着各种角色,可以像小孩子一样不懂事,可以像朋友一样促膝谈心,有时又像敌人一样剑拔弩张,可是,他却始终包容着我的一切缺点。

来日本后一个月,我也上班了。你知道,我有点小脾气,爱发牢骚,回家后也乱讲公司的事。他却像个典型的日本职员,从来不把公司里发生的问题带回家,从来没听他讲过公司里的事情。对于我的牢骚,他静静地听完后,更多的是要我坚强、忍耐,从来不做火上加油,煽风点火的事,时间长了,我感到我的家就像是个避风港,不管外面有了什么事,家里有老公在支持和支撑着我,我感到安定、踏实,连回家的路也好像格外坚实。他对于我的很多牢骚不满,经常是很有责任感又细致认真地解释、说明,当然,结论经常是我不对。在老公这里,我感到一种“净化”,他的人格力量使我对他尊敬、敬佩。在我们之间,好像不存在报上经常看到的中日夫妻间因为签证、钱财、物质,还有那么深刻的文化背景差异而引起的磨擦、争吵、冲突。我们之间互相都很坦诚,在我们之间只有“真爱”。我感到我只是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生活,而不是和一个特定的日本男人生活,我觉得我们之间没有国际婚姻的感觉,也许,这就是我们幸福生活的根本源泉。

二、小优的咏叹调——我的儿子一出生就是“将军”……

比起充满罗曼蒂克的唐某,北京姑娘小优和她的老公之间却像江南陈酿的绍兴老酒,时间越长越醇香,过得越久越有味道。仅就这个意义而言,倒有点像李双双和孙喜旺——日子越长越有感情。

小优大学毕业后进了北京一家大的中外合资饭店工作,1991年来日本。当时她同朋友一起到了九州的一个海滨小城,就读于当地的一家计算机专门学校。这座小城里外国人不多,出身于军人家庭,却又涉世不深,又懂日语的小优既有军营中养成的开朗大方的性格,又因涉世未深仍然保持的清纯形象,再加上会日语能交流,来了后不久就作了一次“一日邮局局长”,又上报纸又上镜头,一次对她的专访居然播了40分钟,着实风光了一阵,她在同学和周围的人群中招致的“回头率”相当高。在她打工的中国餐馆里,同她聊天的客人也是最多的。她和老公就是这时认识的。

当时向她表示好感的人很多。对“江湖险恶”知之甚少的小优,在选择老公时却颇有见地。她说,她之所以最终选择了现在的老公,就是因为他有头脑、有思想、理解人,宽宏大量,和他在一起有安全感,能保护我,而且更重要的是,在周围的几个追求者中,他最有知识,最了解中国,最喜欢中国,这点非常重要。后来的事实证明,她的选择是正确的。

她的老公是个技术人员,诚实、纯朴、专一,在他们确定关系后,他把小优如何进入日本社会,他们的将来,在日本人的社会里如何保护年轻的妻子,甚至连几十年以后都考虑到了。在老公的眼睛里,小优永远是个“重点保护对象”,对于小优的缺点——有时任性、发小脾气,不讲理,他认为是从小在军队干部家庭里养成的“小姐脾气”,不必认真计较。对于小优婚前提出的颇有点蛮不讲理的“约法三章”,他始终恪守如一。这三章是:经济我管(也就是账本我管);给我自由(我想去哪儿玩,你都不能管,包括回中国看爹娘);交往自由(本来我的中国朋友就不多,你不能干涉我和朋友的来往)。老公说,既然答应了就要信守诺言。可是就因为老公的守信,让小优闯了一个大祸。

小优管账本,老公根本不过问,真的把财政大权交给了她。一次她的一位中国朋友说,朋友(是个开公司的日本人)有点财政紧张,急需周转资金,小优二话不说,就借给了他。后来又有几次,每次都是十万、十几万,当然都是好借好还。直到有一次,对方张口要借几百万,小优也大方地交了出去。可是事隔不久,这个日本人宣布破产。由于没有借据和法律上的文件,几百万收不回来了!小优慌了,心想存折上都是老公辛苦挣来的工资收入,自己不请示不汇报,擅自借出去这么一大笔钱,老公还能饶了她?老公回来后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提心吊胆地把事情告诉了老公,没想到不仅没有预想中的疾风暴雨,老公连个生气的表情都没有,只是平静地安慰她,没有这些钱,咱们也破不了产。一句指责的话都没有,反倒让小优觉得更对不起老公。不过从此后,她再也不敢借钱给人了。

三、东洋版锅碗瓢盆变奏曲——婚姻≠爱情,惜缘也要抗争

对中国姑娘们来说,自由是重要的,也是宝贵的(其实,岂止是姑娘们,不少人都是憧憬着幸福与自由来到这片岛上的)。但是,对于一些嫁到远离大城市地区或偏远山区的中国姑娘们来说,自由也成了她们要靠抗争才能再度得到的东西。

李某在国内是个才女,开始在一家音乐报刊做记者,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,到一所一流大学里做了兼职中文教师,给短期来华的日本留学生教中文,她和她现在的丈夫就是在那里认识的。她说——

我对出国不感兴趣。我在国内作过记者,作过教师,有文化层次,有社会地位,我不是个“出国迷”,真的是因为感情到了。1996年,他到北京去短期留学,真的是仅仅一个月就撞出了火花,我喜欢他男人味十足,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。他回国后又到中国去了好几次,联系感情,我们走到一起根本就没有什么他是日本人,可以出国的因素搅在里面。

我们是1998年2月在北京结的婚,7月份刚刚来日本,现在就出现了问题。主要是自己支配自己的自由没有了,理想和现实的差距太大,而感到这种差异的存在是会产生不满的。在国内,我自由惯了,不喜欢别人的支配和指使,但是在新泻这里,他的父母却想用在中国早被打倒的封建礼教来压制我。我的丈夫可以说是封建卫道士的牺牲品,他夹在父母和我之间表现得很懦弱,甚至最后他表示宁愿选择离婚,也不愿屈就我。

在日本,像我们这样结婚后同父母一起住的很少。在家里,他们想把我改造成受气的小媳妇,每天一睁眼,就安排下干不完的活儿,还指手划脚,到处挑毛病,说坏话,一双眼紧盯着你让你浑身不自在,连星期六、星期天都不让休息。可能是由于紧张过度,最后闹了一场胃病,躺了好几天。我忍无可忍,开始反抗了。

起先我们一家老小的衣服都是我一个人洗,后来我只洗我和丈夫的,老头儿老太太就叨叨:水电费比原来贵了一倍!要求一块儿洗衣服,我不干。我说,你们怎么一点儿也不懂卫生知识?男人和女人的衣服能在一起洗吗?你们不怕,我还怕传染病呢。我就是这个性格,不信邪。尊重是互相的,我又不是旧社会的小媳妇,凭什么让你们这么欺负?时间长了,他们总算明智了一点,知道逼太急了可能会物极必反,现在多少有些“进步”。这次生病躺在楼上,吃饭都是老头儿端上端下。

林小姐也有过类似的遭遇。

林来自中国南方。她是自由恋爱结婚的。丈夫性格随和老实,林小姐性格开朗活泼,两人婚后生活和谐、亲热,但这却遭到了传统守旧、对外国人又有些偏见的婆家人的不容。特别是婚后,老实巴交的丈夫与新婚妻子卿卿我我,似乎冷落了共同生活几十年的父母,更招来家里人的不满,认为是妻子夺走了他们儿子的亲情,儿子被中国人妻子“改造”了。为了表示不满,他们要求儿子搬家(尽管这套房子是以儿子的名义租下的),把房子腾出来给弟弟、妹妹住。甚至两人结婚后,他们拿着原来就持有的钥匙,不管白天黑夜仍然自由进出新婚夫妻的房间。后来,丈夫的弟弟竟然在一间房里住了下来,意欲逼他们搬走。当得知林无意搬走时,矛盾终于爆发了。

那天正是日本的正月初一,他们一家人拿着刀,大骂着打上门来,气势汹汹,连丈夫都挡不住。林只好躲进一间房里锁上门,任他们叫骂、撞门。

风波过后,林表现得很冷静,她并没有骂丈夫,也没有找人来“回击”,她找来了律师,当着住在一起的丈夫的弟弟的面申明,要通过法律来解决这场纠纷,同时当即委托律师准备相关文件。这下子吓坏了丈夫的一家。最后的结果是,全家当着律师的面达成了和解的协议,现在,林和丈夫幸福地生活在一起。

四、终曲——愿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属

但是,五线谱上记下的不全是浪漫曲、梦幻曲、月光曲、小夜曲,人生中也不全是花好月圆。据记者了解,确有相当比例的中日夫妻家庭破裂或名存实亡,不少人将其原因归于中日国家间、汉和民族间的文化差异,但文化差异就一定会导致文化冲突或各种分裂吗?

八十年代,国门初开,一些人和一些斡旋组织通过不法手段,通过骗两头造成了大量婚姻悲剧,这样说不少中国姑娘被骗到日本绝不为过。上海姑娘、四川姑娘变成“山形新娘”下嫁日本农民摸爬滚打,度日如年,于是,逃婚、离婚,不辞而别者屡有发生。但现在,除个别中国偏远贫困地区外,这种被骗盲目结婚的事件越来越少。已在日本上学工作的姑娘自然可以从容选择,国内再来者也大部分目的明确。归纳起来不外乎以下几类:脱离贫困的生活环境,求得根本的脱贫;通过结婚取得签证,不管有没有感情,来了再说,其中偶有先结婚后恋爱的李双双式事例发生;来日本后,生活学习艰辛,以结婚为出路解决在留、生活等问题;最痛快者,日本有人接应,出了机场就溜等等不一而足。

在日本的中日婚姻家庭中,究竟幸福、痛苦、维持者各占多大比例,其说不一。据记者对十几位中国新娘的了解,其中生活很好、很满意的占1/3,无法忍耐想立刻分手者只有两位,其余或是维持现状,或是经过斗争环境有所改善。

其实,在人类社会里,超越国界国籍这些人为的界限,人是应当有些共同的美德和共同的基准的。不管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,也不管是男人,还是女人,就这点而言,不存在由国籍来划定谁好谁坏、谁善谁恶的问题。信用、信任、宽容、体贴、理解、平和……这些充满温馨与慰藉的词语,在中日双方的幸福家庭中都可以感觉到,同时在不幸福的家庭中,也同样都看不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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